跨年夜我所下榻的這家台東市民宿,後來騎車出去才發現是位在工業區,附近都是廠房,我的民宿也是在一家塑鋼廠裡面,一早就聽到一堆聲音:人聲、車聲、收音機聲、吸塵器的聲音......,後來也沒法睡了,吃了昨天買的三明治和帶去的即溶咖啡,看了一點電視,依照自己的節奏打包之後出門,退了房,跟老闆繼續租了機車,將行李帶著又往台東市北郊,直接到了南王部落的李家,因為昨天說好了,接下來就住在有女主人的李大哥家,讓我省了不少旅費。
路上正好看到一群老人家著盛裝走在部落裡,我知道那是元旦上午的「除喪祭」正在進行中,放下行李便趕緊跟了過去。今年喪家多達20多戶,他們一早就出門除喪了,一直到了下午一點多才走完,平均一戶只停留10分鐘,幾乎是祭歌一唱完就立刻起身道別,不像13年前我所看到的,他們還有時間留下來吃吃東西、聊聊天。過去在卑南族的傳統社會中,家中有親人過世的喪家通常會被視為「不祥、不潔」,一些祭典、活動,他們都是不能參加的,一直要到了元旦上午的「除喪祭」之後,才正式解除厄運。在祭歌進行中,喪家婦女會在一旁掩面哭泣,但是這好像有點像漢人的「孝女哭墓」,一切只是儀式罷了!
關於「除喪祭」,我曾在「台灣大百科」中有以下記述:「『除喪』是卑南族特有的一項祭儀,它代表了部落成員共同為喪家袪除哀傷,以迎接新的生活。年祭期間便會有一連串的除喪活動。首先,在猴祭祭典中,由父母皆健在的少年到部落中當年家中有喪事的人家破門除喪,他們由後門破門進至客廳內跑一圈,同時喊出「pua」一聲,再由前門跑出,表示將舊一年不好的事物及惡靈趕走。大獵祭最後一天,在迎接獵人歸來的凱旋營地喪家必須坐在另外以竹子專門搭設的小型喪家休息區,等待族中長老將喪家頭上戴著的綠色花環拿掉除喪。族人並在歌舞中邀請喪家共舞。最慎重的是在元旦早上,部落長老們穿著傳統服飾,率領眾人來到喪家唱歌安慰喪家,場面極為感傷;祭後,喪家則要備食物及檳榔招待回禮。從這一天開始,喪家才可以盛裝、戴花及參加歌舞活動,重新加入部落正常的生活。」
長老一行人大約20位,除完喪便往「巴拉冠」內走去,他們的家人會送來便當、食物、酒飲等,吃完午餐就等著年輕人來廣場跳舞。我也跟著前來送便當的李大嫂回他們家吃飯,雖然吃得很簡單,但是有好喝的咖啡,以及精彩的餘興節目。原來是他們家來了一群客人,其中有一位阿美族的大嬸,當別人在聊天時,她靜靜坐在一旁不講話,最後還開始打起了瞌睡,有人注意到了,便喊她:「唱歌囉!」沒想到這一喊,阿美大嬸拉開喉嚨,高亢的歌聲便一首首從她歌喉中竄出來,讓我彷彿置身在青藏高原上,聽到了藏民族的天籟之音,真是驚為天人!後來幾個人又跟她一起起身跳起了舞,真是好不精彩!
下午四點多,我和李家小妹(其實是李大哥的女兒,因為年紀小我沒多少,要她喊我阿姨,大家都覺得怪怪的,後來她改稱我為「姊姊」,但是這麼一來,我又得喊她父母為「叔叔、嬸嬸」,那又會把人家叫老了,搞到後來乾脆隨便叫了。真是麻煩的稱謂!)一起前往巴拉冠前的廣場,此時年祭歌舞已經開始進行了,一群人熱鬧滾滾地圍著老人家牽手跳舞,「一、二、三、四,右、左、右、左」,看得我心也開始癢了,最後好像被李家小妹看出了心情,她便領我一起進了舞圈,可是我怎麼看起來很簡單,跳起來就有點給它困難了,腳一直笨笨地跟不上節奏,還學著人家踢了一下腿,結果被妹妹說:「女生不可以踢腿,那是男人才可以!」說得我真是不好意思咧!
傍晚我離開會場時,他們還沒結束,聽說會一直跳到晚上,直到大家盡興。我在離開前,有一位長老把我叫住,原來是他看到我拿回來的13年前的照片,想要我也去他們家幫他們全家拍一拍,讓我有些得意,滿口答應,留了名片請他打電話給我,他卻不願留給我他的名字,後來一直沒等到他的電話,也不知他是誰,原以為此事就此作罷,沒想到日後竟又無意間湊在一起了!這次的旅行真是充滿了無限的巧合與驚喜!
晚餐過後,李家說要到姪子的「教父」家走走,邀我一起去「拍照」。哈哈!原來我在這裡的註記就是「拍照的人」,也好,反正我就是愛拍!而且拍這種紀念照比拍那些冰冷冷的工商照要有趣多了!再說,拍無藝術性的工商照稿費一張頂多500元,拍這種紀念照可是無價呢!話說回來,「教父」是什麼?原來是李家有位早逝的三哥,他有一個兒子,就住在隔壁的隔壁(三兄弟三連棟嘛!),因為父親不在,所以兩位哥哥就幫他找了一位部落裡德高望重的長者當他的「教父」,教導他平時做人做事的禮儀與態度,而這個姪子今年剛好成年(後來發現他入了我的鏡頭了),所以教父和教母(也就是教父的太太)的任務告一段落,他們要登門拜訪以答謝他們的辛勞。而我這個不速之客,總算發揮了我最大的作用,不致到處白吃白喝白住,不然真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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