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雪如往年一樣,還不時落在青藏高原上,田裡的作物已經休耕好幾個月了,放眼望去,呈現一片荒涼與死寂;此時藏曆的新年剛過,到外地打工的村人還沒上崗,餘溫還留存在藏人的村子裡,家裡還有點鬧烘烘。
這天,難得出點太陽,澤旺頓珠和村子裡的幾個藏族年輕人,趁著大家還閒著,一起到附近的覺日寺幫忙挖掘溝渠,好讓山上的泉水引進覺日寺,以供應寺裡的僧人平常飲用水。周遭幾個村的藏人,來了兩、三百人,全是自願當義工來的。大夥兒正沿著溝渠忙著幹活,不時你一言、我一句,趁機與好久沒見的朋友熱和熱和。
這所覺日寺其實才約20年的歷史,原來的覺日寺在西側比較高的山坡上,1959年中共入藏後,舊寺就被解放軍徹底毀了。後來為了觀光所需,才又蓋了這所新寺院,就如藏區其他許多寺廟一樣。
澤旺頓珠的家鄉在中國四川甘孜州爐霍縣,這裡是中共所謂的「藏族自治州」管轄地,全州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藏人。他的村子與鄰近共九個村,共同屬於一個小學校區,負責兩、三千人口的藏族基本教育。出生在70年代的澤旺,小時候曾到學校唸過幾天書。那時候,學校裡只有一位具師資的老師,其他幾位都是村子裡小學畢業沒考上中學的藏人來充當。破舊的教室裡,看不到課桌椅,也找不到紙筆,每次上課要寫字時,老師就發每人一支掃把,讓他們在地上寫字。一遇到下雨天,教室裡還會滴滴答答落著雨水,澤旺的學習熱情,很快就被澆熄了。
小學沒念之後,澤旺就幫著家人到田裡幹活,收成後的作物,一部份要繳稅給政府,一部份留著自己用,能夠剩下換點錢的實在不多,大家的生活都過得很清苦。經濟改革之後,已經成年的澤旺,為了多攢點錢,出外去當過司機,終於有了一點餘錢。之後,他到了拉薩做生意,將尼泊爾來的織品零貨,批發到村子裡做點小買賣。
在拉薩已經做生意好些年的澤旺,在這裡開了眼界。拉薩是個國際城市,城裡聚集了許多外國觀光客,也吸引許多漢人到這裡開店、做生意,澤旺也因此結交了許多漢人朋友,彼此之間毫無種族問題,只有官方對他們的差別待遇。與漢人朋友之間的鴻溝,是關於宗教信仰的態度,大多數漢人認為只要經濟問題解決了,他們才懶得造反、抗議;但是對於澤旺等大部分藏人來說,貧窮是可以用宗教來彌補的,所以缺少了信仰的自由,他們隨時都可能站出來鬧革命。
而事實上,藏人對中共統治的反抗,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了。比1989年的「六四天安門事件」更早之前,拉薩近郊的哲蚌寺僧人,就曾為表達對中共干預宗教自由的不滿而聚眾請願;此後,藏人遊行示威的消息便不斷傳出。尤其在三月,這個最令藏人傷痛的月份,每年10日這天,總有各地藏人前仆後繼,聚集街頭遊行請願,大聲疾呼「達賴喇嘛回來」、「還我宗教自由」等口號。
時間往前推到1959年3月10日這天的拉薩,許多藏人在要求中共撤軍的混亂局勢下犧牲了生命;一週後,達賴喇嘛迫於無奈只好流亡印度。1980年代的「後文革時期」,藏人開始在每年的3月走上街頭喊喊口號,要求自由;然而,每一次的和平示威,最後總以暴力、傷亡收場。更遺憾的是,藏人們的怒吼,似乎只能迴盪在青藏高原間,外界對他們所受的屈辱與折磨,充其量只是政客之間的政治籌碼,聽得見的人卻又大多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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