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打包行李的時刻了,中午12點退房,時間還沒到,房務小姐已經在敲門了,態度不是很客氣,我說時間還沒到,就關上了門,趕緊做最後的打包。我開門推行李出去時,看到她正坐在樓梯上,一支手臂拖著下巴,看了我一眼,顯然等得很不耐煩,我沒再理她。
這位房務小姐和另一位男士同時也做準備早餐的工作,看起來像斯拉夫人,有時我會和他們打招呼,我以為對於住一位五晚的客人可以友善些,但顯然並沒有,或許是老闆對他們不是很好的關係?通常我如果住好幾天,會在房內放點小費,但這次我沒給,除了她的態度以外,主要是我的現金真的不夠了。
行李先寄放旅館,問了一下叫計程車的事,櫃檯人員仍然很友善,說他到時會幫我,我謝謝他,便往君士坦丁廣場走去,附近有個電車站,今天要去金角灣對岸的新皇宮,多爾瑪巴切宮(Dolmabahçe Sarayı),她是鄂圖曼帝國從1856年之後的皇帝住所兼辦公的地方,由當時的皇帝阿卜杜勒-邁吉德一世(Abdül-Mecîd I)下令建造。
接受歐洲教育的阿卜杜勒-邁吉德一世,對於已經用了將近四百年的舊皇宮Topkapı Sarayı感到不夠豪華舒適,便下令建造多爾瑪巴切宮,她充滿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義的奢華元素,大概是伊斯蘭宮殿最歐式的一座;卻也因為這座新皇宮的建立而導致帝國的財務困難,加上幾次與俄羅斯戰爭的花費,欠了各國債務而無法清償,讓帝國此時已成為歐洲列強的俎上肉。但新宮的啟用,也宣示了鄂圖曼帝國進入現代化的開端。
鄂圖曼帝國崛起於中東,中世紀的帝國以伊斯蘭教教義為價值觀,所有軍事、政治觀念也都來自東方。18世紀開始的民族主義運動在19世紀襲捲歐洲,導致被鄂圖曼帝國統治的邊緣地區紛紛實質獨立,境內其他地區的異族也蠢蠢欲動。阿卜杜勒-邁吉德一世本人雖主張境內各民族一律平等,也實施許多現代化的改革,例如廢除奴隸等,但英年早逝,後繼者與改革派雖推動君主立憲,卻有保守勢力的阻撓,進展緩慢,遷入新宮後的帝國已經是風雨飄搖。
西元1876年即位的蘇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Abdül Hamid II),原先支持君主立憲,在俄羅斯協助巴爾幹半島斯拉夫民族起義脫離鄂圖曼帝國統治之後,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隨即展開獨裁專制,對境內異族加以迫害,並將皇宮遷到山林裡的Yildiz Palace,因為他擔心受到敵人從海面的攻擊。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在位33年之後,1909年被國內立憲派廢黜,帝國議會決議讓當時的王儲穆罕默德五世(Mehmed V)繼任為皇帝,但已形同虛位,政治實權掌握在當時主張恢復憲法的幾位大臣裡,此時的多爾瑪巴切宮成為主要行政中心。
可惜的是,帝國的實際掌權人仍是極端的民族主義控,並與德國有利益上的勾結,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遂加入同盟國陣營,期間發動至今仍引國際詬病的亞美尼亞大屠殺,最後因同盟國戰敗,帝國遂走向滅亡。
岌岌可危的鄂圖曼帝國,戰勝國亟欲瓜分/討回/控制被帝國佔領幾百年的土地,曾經大肆批評加入世界大戰的凱末爾將軍,因在大戰中領導戰勝協約國軍隊而大獲人心。於是他主導國內改革,於1922年廢除蘇丹,隔年正式成立土耳其共和國,首都定在安卡拉,凱末爾成為共和國第一任總統,並將多爾瑪巴切宮作為自己的官邸,一直到他1938年逝世。凱末爾的起居室以及多爾瑪巴切宮中的一切,如今都成為博物館,展示眾人眼前。
從大門庭院的鐘塔開始,已經讓人感受到十足的貴氣,接下來的每一部分,皇門、大廳、樓梯、房間、海門等處的裝飾,以及室內的鍍金天花板、水晶吊燈、大理石柱、絲織地毯(Hereke帝國專用地毯)、珍貴油畫等等,都讓人禀氣凝神,不敢輕忽怠慢;而無所不在的館方人員,更讓人戒慎恐懼,很多地方都禁止拍照,但也很多人偷拍。我足足逛了四個小時才離開,在看夠了博斯普魯斯海峽之後。
離開貴氣逼人的宮殿,我到馬路對面找到了往上爬的纜車車站,上面是塔克西姆廣場(Taksim Meydanı),佇立一座共和國成立紀念碑,我從這裡作為逛街的開端,慢慢沿著獨立大道(İstiklal Caddesi)往加拉達塔(Galata Kulesi)走去。這一帶是伊斯坦堡最大的現代購物商場,沿街的名牌商店、街上的古董電車、街道上方的聖誕燈飾(這裡有教堂),讓人頓時到了西歐世界。
19世紀末年的東方快車從巴黎來到了伊斯坦堡,也將西歐的政商名流用最快的方式帶到這座相對於他們而言的東方之都,當時列車速度大約每小時30英哩(約48公里),從巴黎到伊斯坦堡要兩天半的時間。歐洲人稱伊斯坦堡為「東方巴黎」,他們稱這條街為Grande Rue de Péra,是大使館林立之處。Péra是以前這裡的名稱,在13-15世紀時是熱內亞的殖民地,後來叫Galata,現在則和塔克西姆廣場同屬Beyoğlu區。
熱鬧的獨立大街在我抵達前不久的11月13日曾發生大爆炸,造成8人死亡、多人受傷,後來追查是庫德族所為,他們在2016年也曾在同一地點製造自殺式大爆炸,目的都是為了爭取獨立。庫德族是中東第四大族群,卻沒有自己的國家,只能依附在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伊朗等地生存。他們同樣信仰伊斯蘭教,土耳其人曾利用他們驅趕、追殺基督信仰的亞美尼亞人和亞述人,現在亞美尼亞人在蘇聯解體後有了自己的國家,庫德人卻繼續流離失所,也是叫人同情。不過如果像以色列這樣,為了復國而和巴勒斯坦人廝殺,也是讓人覺得遺憾。種族與信仰非成為人類的原罪不可嗎?
我在土耳其只剩幾個鐘頭了,離開加拉達區之後,我走上了加拉達橋,看著底下的來往船隻,還有橋上釣魚的人,也遠望北岸與南岸的伊斯坦堡,再會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再來,而且待久一點,摸熟一點,匆匆六天實在不夠,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呢!
走回古城半島之後,我在岸邊想買個炸魚當晚餐,但是店家都不接受刷卡,我如果把僅剩的50多里拉用來買食物,我就沒錢搭計程車去車站了,若搭公車要走一段不好拖行李的路,晚間我實在不願意,最後只好放棄了。原本也想過在加拉達橋底下的餐廳吃海鮮,但看看價錢還是算了,我時間不夠,吃這大餐太趕了。
後來我過了馬路,往巷子裡鑽,找到一家賣披薩的店,看起來氣氛不錯,也有露天座位,而且可以刷卡,我就在這裡吃了土耳其的最後一餐,然後搭了公車回到旅社。正好旅社外有計程車停靠,我問了價錢,可以接受,就請司機等我,我趕緊去拿回行李,匆匆出門,計程車不見了!我決定只搭到附近捷運站,大概他遇到更遠程的客人了,我猜。只好路邊攔了另一輛計程車,價錢稍貴一些,但還可接受,我就匆匆上車了。
到了捷運站,司機停的地方是搭車的另一端,我又走了很久,真是太整人了! 搭捷運到了公車站,我拿出一個月前買的車票,按照客運公司名稱尋找公車月台,但怎麼我一靠近每個人都知道我叫Sophie?我這個法文名字常常被叫成Sophia,我已經習慣了。「Sophia?」我遲疑很久才回答「Yes」,其中一位看了我的車票,就叫我把行李放到公車底艙去,我放完行李又回到車頭看看車前窗,才發覺事情不對勁,怎麼車上寫的是「Sofia」,這是保加利亞首都,不是我要去的希臘城市 Thessaloniki ,怎麼回事?
我連忙問人,終於有一個可以用英語跟我解釋的了,他說要去Sofia轉車。天啊,為什麼我買的車票完全沒有這樣的訊息,我只知道它的行程時間蠻久的,我以為是會繞很多地方,沒想到是要去保加利亞轉車,真是昏倒!早知道如此,我就順便玩一下保加利亞再回希臘就好了,但我的旅館已經訂好了,現在不可能改啊!幸好台灣人去保加利亞免簽,不然入境又有問題了。好吧,木已成舟,就隨遇而安吧!睡一覺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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